南楚往事(下)(3)

《南楚往事》往期目录

“绑架?”

联想到那两名死者购买船只的行为,还有那个被他们抓起来的少年,这的确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浴鹄山庄庄主的儿子。两名死者作为山庄里的伙计,见财起意,挟持了小主人藏在宛川城,又买下了一艘运送水果的快船,做好了卷钱出逃的准备。而孟雅柔出事的当天早晨,正是双方约定在码头交付赎金的时候。

“实在对不起,他们威胁说,只要我敢报官就撕票,出于对孩子安全的考虑,在下没跟任何人说这件事。”男孩的父亲敏和谈起这次绑架事件,显得疲惫而痛苦。这是一位彬彬有礼、脾气温和的中年男人,从相貌、服饰上看是个典型的西缅人,不过他的汉语讲得很流畅,甚至比宛川城的长官颂泰都要好得多,这让他的言辞在萧景睿等人眼中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敏和带来了自己的亲信阿布,一位看起来有点愣头愣脑的青年。昨天清晨他在主人的吩咐下赶往码头,随身带好了赎金——一块价值连城的上品翡翠,足以抵过绑匪索要的数额。原本这项交易应当在秘密中进行,没想到孟雅柔的意外出现,让绑匪怀疑浴鹄山庄对外泄露了消息,立即凶相毕露。阿布担心孟雅柔的喊叫会引来路人,一时冲动将她击昏;与此同时,少年受到惊吓,竟然扑通一声跳进江中。那两人眼见到手的人质飞了,与阿布厮打起来,最终身强体壮的阿布打死了两名绑匪,少年也被他从水中救起,两人乘船逃回了山庄。

如今,阿布在主人的劝说之下投案自首,所述的打斗过程也跟死者的伤势完全吻合。他又带来了绑架信为证,这起凶杀事件便了结了。

“庄主,你的儿子还好吗?”孟雅柔问敏和道。

“他没有大碍,只是吓坏了,需要休息。”敏和微笑着说。“如有机会,他还想当面谢过姑娘的相救之恩。”

“不必了。”孟雅柔简短地说,她只想赶快从官司当中脱身,结束这场因她而起的风波。“我还有一件事想问这位在场的兄弟,请问你看到一条红色的手链了吗?”

“手链?什么手链?”阿布困惑地道。“没有......真的没有。”


“辰法师,我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就算是担心绑匪撕票,那个人也不至于一上来就将孟姑娘打昏吧?”从县衙出来,萧景睿对蔺晨说道。

“不管了,鬼知道他们在码头做的是什么交易。”蔺晨道。“反正他们愿意主动把事情承担下来,正好帮我们解决了麻烦。这件事深究下去没有意义,我们应该去打听解药的消息,再去见见那老祭司,然后尽早离开宛川,越快越好。”

“离开?好......好的。”孟雅柔本想再去码头找找自己的东西,听到辰法师这最后一句,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萧景睿走在她身边,感觉到她的心情明显有些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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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晨将再次拜访老祭司的时间选在了一天以后村寨里举行祭祀活动的日子,毕竟在此之前,老人都不方便与他们见面。除了上次与他同去的沈清霄、廖洵和廖浚三位侍卫,蔺晨只多带了孟雅柔一人,其他人都留在了客栈。

上次来的时候,蔺晨就感觉到这里的村民对南楚人有些排斥,所以担心太多的陌生面孔可能会加剧他们的防备心理。不过出乎蔺晨的意料,此次的调查居然出奇地顺利。当他们来到上次拜访过的农家时,男主人吉安的态度非常友好,甚至在得知他们的身份之后也是如此。他还会说一些简单的汉语,虽然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但跟蔺晨等人交流起来毫无障碍。老祭司的语言则需要孟雅柔来翻译,不过老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她愣住了。

“远方的客人,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你们要打听我之前看病的事,村里人都告诉我了。”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蔺晨偷偷观察着老人的神情,发现他似乎没有敌意,反而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

“我听说你们也有亲人正在承受病痛,需要找大夫治疗。”孟雅柔继续转述道。“你们想问什么,不必顾虑,我全都可以告诉你们,毕竟作为病人,大家同病相怜。”

“我对南楚人没有特别的喜爱,但也没有反感。当初给我看病的罗大夫就是南楚人,直到今天,我都对他心存感激。”

老祭司的开诚布公让众人彻底松了一口气。吉安在一旁补充道:“达满莫那不太会念大夫的名字,其实他不姓罗,他姓洛,洛水的洛。”

“你认识字?”侍卫首领沈清霄敏锐地问道。

“啊......只有一点点,小时候我的家在贡山脚下,经常有马帮从那经过,是他们教我的。”

“你知道那位大夫的名字吗?”孟雅柔问。

吉安想了想,回到里屋取出了一块木板。那木板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着“洛半青”三个大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雷州城喜雨巷存和堂”。

“这个,”吉安说道,“这是他留给我们的。”


洛半青。

蔺晨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五年前蔺老神医的一席话。

“当今南楚的制药高人,素有南燕北仇,东洛西玉之说。”

在这四家之中,南燕西玉皆已陨落,“北仇”指的是仇承天,已经因卷入老楚帝被害一案而死,如今硕果仅存的“东洛”便是东部沿海一带的洛半青。

给老祭司看病的大夫竟然是他!

琅琊阁曾调查过这位制药奇才,据说他不仅精通药理,也擅长诊脉。针对不同的病症,他创制过多种新药,尤其是“镇心补气丸”,在十多年前就广为流传,至今依然是治疗小儿心悸之症的首选药方。如今洛半青已经年近花甲,几年前把家业传给了儿女,自己则云游四方,不知去向。

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神医圣手竟然不远万里跑到这穷乡僻壤,医治一位年迈的异族老人。根据上次他们打听来的情况,几年前洛大夫为了给老祭司治病,在村子里住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且还倒贴了不少钱。

他为何会出现这里?又为何对老祭司的病如此上心?

这更激发了蔺晨的好奇心,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老祭司得的不是顽疾、痼疾,就是世间罕见的疑难杂症。小俞查到的只是一张疏通肝气、滋养肝脏的方子,是病人现在服用的药,而在这之前,在洛半青停留在村子里的那段时间,他一定给病人开过别的药方!

蔺晨抛出这个疑问,没想到,下一秒却得到了更令他震惊的答案。

“我不是生病,是中毒,提兰树的毒。” 


一张又一张药方被递到蔺晨面前。

这些就是当初洛半青给老祭司解毒的方子,由于经过了数次调整,每张药方都有细微的差别,不过大体上是相同的。

没想到在医药典籍中从无记载、甚至是让蔺老神医都束手无策的解毒之法,居然被洛半青研究出来了!

蔺晨捧着那几张泛黄的纸,神情有些恍惚,跟他一起来的大内侍卫们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对老祭司连连道谢。解药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只要他们找齐药方上的药材带回郢都,楚帝的危机就能顺利地解决了!

此时蔺晨却平静地走到老人身边鞠了一躬:“在下也略懂一些医术,希望能为您诊脉。”

身为琅琊阁主,他需要仔细地判断每一条信息的真伪,这些药方也不例外。


脉象并不能帮他判断眼前的病人是否中过提兰之毒,别说是已经解过毒的老祭司,就是楚帝,在中毒初期的脉象也很不明显。不过提兰的毒性会给病人造成肝脏损伤,这是他可以看出来的,尽管在几年的后续治疗中老人的肝脏已经基本恢复了。目前他正在服用的疏肝药物,也就是洛半青给他开的、让吉安每个月去城里抓药的方子,的确是最适合他的。

“洛大夫来过之后,您是否还接触过提兰?”

“没有。”

“无论花、叶或者种子,烘烤或是食用都没有?”

老人摇了摇头。

“河边的那些提兰树,是您种下的吗?”

“是,这样的圣树,还是远远地欣赏便好。每年这个时候花开了,还是很漂亮的。”老人拄着拐杖来到窗边,静静地望向窗外。“过一会就下雨了,你们不如吃了午饭再走吧。”


没过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果然飘来了几朵乌云,紧接着就下起了雨。伴随着阵阵雷声,整个村寨都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水汽之中。

“这里的冬天就像是廊州的夏天。”蔺晨感慨道。“达满莫那果然神通广大,能未卜先知啊。”

“巧合而已。”老人微笑着说,一边捂着膝盖缓缓坐下。吉安的妻子拿了一条毯子,覆盖在老人黑瘦的双腿上。

外面的风雨让小屋变得安静舒适。蔺晨懒散地靠在窗前,听着身旁孟雅柔一句句地翻译她和老祭司的对话,询问他当年解毒的经过;侍卫中的廖氏兄弟正在跟吉安闲聊,从当地的气候和特产,聊到漆树的种植与收割;沈清霄则沉默地坐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们。主人家的两个小儿子凑了过来,好奇地围着他转,轮流在他耳边说着他听不懂的西缅话,后来还改用了汉语。他们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词句,虽然沈清霄一直没什么反应,他们却越发觉得有趣。

“你好哇!”

“你叫什么?”

“你多大啦?”

侍卫首领难得笑了一下,正欲开口作答,孩子们的父亲伸手将他们拎进了里屋。

“抱歉,他们太没礼貌了。”吉安板着脸,关上了房门。门后很快便传来乒乒乓乓的打闹声,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

“刚才说到哪了?......对了,漆树的确是会咬人的,那些漆树林子里都住着‘纳多’......”

“原来是这样。”廖洵敷衍地道。“我看达满莫那的腿似乎有点不便,也是被漆树‘咬’的吗?”

“这怎么可能。”吉安摇摇头,又压低了声音道:“这是老毛病了,十几年前他被抓到洛瓦城,被南楚人给打的,差点没打成残废。如今他的腿还是一到阴雨天就会疼。”

“老祭司当年为什么会被抓?”廖浚好奇地问。

“这我怎么知道?”吉安皱着眉头道。“又不是他的问题,是巫衡下的令。我想你们知道巫衡是谁,当年带兵来打西缅国的就是他。据说他撞上了‘纳多’,解释不清楚缘由,就说是洛瓦城的王国大祭司给他施了法术……大祭司被杀了,还有许多和达满莫那一样的祭司也被抓了。”

咣啷一声,里屋的两个男孩似乎又打翻了什么东西。

“我去看看。”吉安耸耸肩,到里屋确认了一下孩子没事,很快就回来了。

“什么是‘纳多’?”短暂的沉默过后,廖洵问道。

“这个嘛......比如,有些老树里就有纳多,河水和井水里也是......我们所在的房子也有纳多,守护着家庭的安宁。他们有点像你们说的,乱力鬼神什么的......”

“是‘怪力乱神’。”

 

蔺晨不由得用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搜寻,没找到神龛、神像一类的物件,只看到角落里挂着不知名的毛绒绒的果子壳,不知道是防虫防湿的药草,还是给‘纳多’享用的供奉。屋内最值钱的是一个绣着鲜花与白象的彩色挂毯,其他的陈设都很简单。这是个典型的当地人的民居,唯一的例外是厨房中的一个陶罐,上面似乎模模糊糊地印着几个汉字。

蔺晨走了过去,轻轻转动那陶罐,露出罐身上“老邻居”的字样。“老邻居”是一家专营酱菜的老字号,以风味浓郁、低价实惠著称,在南楚各大城市都有分铺,甚至在宛川城里也有一家,尽管据小俞说味道并不正宗。在一旁准备饭食的女主人抬头看了看他,用西缅语问了句什么,不过他没有听懂。

女人看到他疑惑的眼神笑了笑,伸手把陶罐接了过去,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块菜疙瘩。

“啊,夫人,不用了!”蔺晨连忙摆手说,尽管已经来不及了。女主人飞快地拿起菜刀,将菜疙瘩切成细丝倒入木盆,和几种散发着清香的绿叶菜搅拌在了一起。这成了当天午饭的一道主菜,虽然有些简单,但就着女主人自制的米饼吃,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吉安一家还热情地催促他们多吃,以为这是蔺晨等人平日里爱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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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雨潺潺。

岭南春客栈中,萧景睿正在伏案疾书。

都说晴耕雨读,可萧景睿手头并没有什么书籍可读。他知道自己不是出来郊游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难有闲暇,所以只带了一卷薄薄的书册,是父亲晟王府中收藏的一本游记。游记描述了古时候西南诸国的风俗习惯,在路上他已经翻阅过了,没多少参考价值,而且他不太喜欢它猎奇的风格和夸张的语言。前两天他在宛川城里买了纸笔,希望以自己的视角记录旅途的见闻,但他们这项秘密行动的细节显然不便供人品读,而回想他近日来的经历,也的确没什么值得书写的东西。

萧景睿有些沮丧,当初他凭一腔热血加入这支为楚帝寻药的队伍,如今却怀疑自己参与其中的意义。他既不懂医术,又不了解当地风俗,更做不了随行护卫,反而是他们保护的对象——小樊和阿钺现在都守候在隔壁,以防万一。半个月来他与大内侍卫们切磋过几次,武功有所进益,但想要弥补差距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如果有什么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好了。

萧景睿铺开一张白纸,又取出两块浸透了油烟味的木板,一块写满了西缅文,另一块则是汉文。他将纸覆在西缅文木板上,有些笨拙地描画着上面的文字——古时候的西缅人将字刻在棕榈叶上,所以字母的形状都是弯弯曲曲的。他从掌柜那里得到了岭南春客栈的菜单和它的汉语版本,这是目前他学习西缅语最合适的材料。他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左边是西缅语字词,右边是相应的读音和意思。萧景睿并不知道那些陌生的字母该如何发音,只能在请教了掌柜之后,用汉语将它们的读音勉强标注出来。

如今在他们一行人之中,只有孟雅柔一人会说西缅语,所有需要翻译的事情都要靠她,一天下来,她往往累得口干舌燥。如果他学会了西缅语,以后跟当地人的交流能轻松一些,也可以减轻孟雅柔的负担。虽然萧景睿还在初学阶段,但也记下了一些常用词汇,已经有所进步。刚来这里时,他能听懂的只有“你好”、“谢谢”和“请”。

看着手中的单子越来越长,萧景睿长舒一口气,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不禁有了雅兴,取下挂在墙上的琴,打算抚琴一曲。据说这是掌柜从南楚带来的一把旧琴,琴体已经因受潮而变形,因此它就从主人思乡之情的寄托沦为了客房中的摆设。自从发现他的房间里有这么一把琴,萧景睿就有些手痒了;趁着今日雨中安静,他花了不少力气给琴调准了音,而后弹起一首《船歌》,沉浸在乐曲中波光粼粼、水波荡漾的景象里。

一首曲毕,萧景睿起身走到门前。在他刚刚弹奏的旋律之中,混入了一缕杂音——那不是因为琴弦松弛而导致的杂音,而是门外一串轻轻的脚步声。

萧景睿一把拉开房门,却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呆呆地站在门外。

“明戈拉巴。”萧景睿用西缅语跟少年打招呼。

“明、明戈拉巴。”少年有些意外地答道。

然后是便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那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红着脸低着头,显得有些害羞。萧景睿绞尽脑汁地搜索着他温习过的内容,却沮丧地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托那张菜单的福,他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姜汁黄鱼和酸汤草鱼的西缅语了。

他只得碰碰运气,看这少年穿得不错,或许出身于大户人家,会一些汉语。

“你......是来找我的吗?”

少年居然真的听懂了,他摇了摇头,又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少年正要作答,忽然,隔壁的房间里也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再、再见。”少年慌乱地说,眼神像是森林里被猎人发现的小鹿。他一跃而起,飞快地奔向走廊尽头跑下楼梯,然后就不见了。

隔壁的房门开了,阿钺走了出来,小樊跟在他身后。

“景睿,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刚刚有个孩子在门外,现在已经走了。”

“孩子?谁家的孩子?”阿钺问道。

“不知道,可能走错门了吧。”萧景睿环顾四周,却看到在走廊斜对面摆放花盆的架子上多了串红色的东西。

“这是......孟姑娘的手链?”萧景睿惊讶地道。“太好了,这下终于找到了!”

三人拿起手链仔细瞧了瞧,它确实是他们曾在江畔找了一天的东西。那花盆正摆在孟雅柔房间的门口,今天早些时候还没有这手链,看样子是那少年放在这里的。

“他怎么会有这个?”阿钺皱着眉,似乎并未对手链的失而复得感到满意。

萧景睿联想到那男孩的年龄:“难道他是前几天那个......被绑架的小孩?”

“我去找他。”阿钺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

“喂,没拿伞!”小樊在后面喊道。

“外面的雨还不小呢,”萧景睿无奈地说,“他还是觉得手链掉落的事情有疑点。”

“这么一会,那小孩早就跑没影了,他又不认识那孩子,怎么找呢?”小樊笑道。“不过,萧公子,你刚刚那一曲弹得真不错!或许那孩子是在门外听琴呢!我们不如到楼下点些吃的,等钺哥回来吧。”

两人下楼来到冷冷清清的前厅,客栈里的伙计小山正在擦桌子。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小樊趁上茶的时候问道。

“你是说小星吗?他想去感谢那位救他的姐姐,我就让他去找你们了。”

可惜孟雅柔跟辰法师外出了,那少年并没有见到她。萧景睿又道:“他是浴鹄山庄庄主的儿子吧,你认识他?”

小山点点头:“他偶尔会和山庄里的人来送酒,有时候我们会一起玩。虽然他不爱说话,但是他很好的......”

 “小山,你怎么能把客人房间的位置告诉别人?”少年还没说完,他的哥哥、客栈的俞掌柜就走了过来,看起来非常生气。“回后堂,面壁去!”

“......哦。”小山放下抹布,垂着头离开了。

“抱歉,伙计不懂事,给诸位添了麻烦。”俞掌柜弯腰道。

“没关系的。”萧景睿安慰道。这时候阿钺从外面回来了,串串水珠从他身上滚落,他看向坐在桌边的二人,摇了摇头。

萧景睿低头看了看那串红色手链,或许这事就像辰法师说的一般,没有纠缠下去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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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雨势渐小,蔺晨也从老祭司这里打听到了不少信息。原来老祭司并不是洛半青遇到的第一个提兰中毒者,在此之前他就试过用这个药方给病人解毒,并且也成功了。只是药物的作用因人而异,对于老祭司的状况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在这场试验中,他承担了老人所有的治疗费用。

药方上有些蔺晨不认识的药材,他向老祭司详细地请教了它们的作用与产地,也询问了孟雅柔,大部分都能在西缅地区的药铺中买到。其中一种名为“黎多”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连孟雅柔也没听说过。据老祭司和吉安回忆,这是一种叫做“黎多”的稀有树木的树皮,是洛大夫从野人谷的偏远山林中找到的。

“洛大夫曾说,黎多这种药物的刺激性很强,每个人适合的用量都不一样,你们如果要用它,一定要谨慎啊!”蔺晨等人离开前,老祭司叮嘱道。

“多谢!”老祭司的坦诚让蔺晨心生敬意。中了提兰这样令人痛苦又上瘾的毒,一般人是难以启齿的,更何况是对他们这些异族的外人。而老祭司愿意将自己的经历毫无保留地分享出来,实在是他们的幸运,也是楚帝的幸运!

“达满莫那,请让我们看看您的腿吧,希望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孟雅柔也充满感激地道。可当她看到老人腿上的旧伤,却叹了口气,一旁的蔺晨也摇了摇头。

他们留下了一些外敷药,能略微减轻老人的痛苦,但想要彻底治愈是不可能了。提兰虽然有毒,但也有止痛的功效,或许这也是老祭司当初中毒的原因之一,尽管他从来没提到过这一点。

“洛大夫对此有什么办法吗?”离开前,蔺晨问道。

老祭司摇摇头,吉安则说道:“他当时说什么‘医得了病,医不了命’......我不太懂他的意思,或许是让我们另请高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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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法师觉得这药方可靠吗?”回程途中,沈清霄问道。

“我没用过这药方,所以暂时无法判断。”蔺晨谨慎地说。“不过洛半青名声在外,老祭司和吉安一家的态度又那么诚恳......我认为比较可靠。”

“你跟吉安聊了半天,感觉怎么样?”沈清霄转头对廖洵说。

“他的确不是个普通的农夫,讲礼貌、会汉话、认识字、还学过成语......尽管成语学得不怎么样。”廖洵想了想道。“他家本是在贡山两边做生意的,后来因为战乱流落异乡,所以受过一点教育也正常。他在这里生活都十多年了,聊起种植漆树的事情很在行,可以看出他平时确实是做这些的。谈起跟过去的战争有关的事情,他显得有点在意,但也可以理解。总之我感觉没什么破绽。”

“我们必须找到洛半青。”沉默了几秒,沈清霄道。

蔺晨道:“当然!只有他能确认药方的真实性,也只有他有足够的经验,把他找到,给陛下解毒才能万无一失。如果他手里还有现成的药,那就更好了。”

“去哪里找他?难道去雷州?”孟雅柔惊讶地问。

“不,那应该只是他家药铺的所在地。我猜他与家人保持着书信联系,所以才留下这个地址。雷州城一来一回太远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蔺晨道。“不过你们放心,我有朋友住在东部沿海一带,只要我飞鸽传书他们去找洛半青的家人,应该就能得知他的近况。”

“多谢辰法师!”沈清霄感激地说。“不知你的朋友能否提供一张洛半青本人的画像?”

“这个没问题,”蔺晨道,“在这里认识他的人不多,在南楚还是很多的。拿到画像之后,我们可以先去村子里请他们辨认,确认给老祭司治疗的大夫就是洛半青本人;之后我们去野人谷找药,带着画像也能更方便些,毕竟野人谷的范围很大。”

“所以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去野人谷找黎多树?”孟雅柔问。

“对。黎多树是珍稀树种,不能指望洛半青给我们提供。你之前不是也说,那些人迹罕至的部落里可能有解药吗?我记得野人谷就是其中之一,看来不止你有这样的猜测,洛半青也有,而且他成功了。”

孟雅柔充满期待地点了点头,听到自己的想法得到证实,她非常高兴。

辰法师的朋友效率惊人。三天后,辰法师就拿到了洛半青的画像,去老祭司那里确认了他的身份;半个月后,一行人跋山涉水来到了野人谷,经过多方打听找到洛半青去过的部落,只是事情再一次出乎他们的意料。

当地的确有“黎多”这个珍稀的树种,只是一年前的一场山火,将仅有的十几棵黎多树都焚烧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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